其美国法院在 DMCA 之前的这些做法造成了网络服务提供者承担版权责任的混乱。DMCA 规定网络服务提供者不负有审查义务,实质上是否定其承担直接侵权责任的基础,因为传统的出版商对于其出版的内容负有合法性审查义务。既然网络服务提供者承担的是第三方侵权责任,自当应以过错作为条件。虽然不能以服务中出现了侵权材料而推定其主观过错,“但也绝不意味着不能以其他方式去‘证明’其具有主观过错,也不意味着不能以合理的方式去‘推定’这种过错”。〔24〕176如何来推定网络服务提供者的过错呢? “在互联网上确定网络服务提供者的责任,适用‘善良管理人’之注意义务标准是合理的。这是因为,网络服务提供者并不能对所有的网络信息负有审查义务,但其应该采用一些过滤技术防止侵权性信息的传播,或对于一些明显的侵权性信息及时进行删除。如果网络服务提供者未尽上述应注意并能注意的义务,即要承担过错责任。”〔24〕42这一理解,也可以解释 DMCA 中对于网络服务提供者对用户监控的矛盾性。美国一部非常著名的版权法专著指出: “……( 对于是否负有监控义务) ,从立法史来看是精神分裂式的: 一方面,它屡次强调第 512 条并不存在此种主动义务; 另一方面,它又多次提及到潜在的监控义务,如果所采纳的技术措施需要其予以监控的话,就应排除前一法则。”〔25〕
其它国家的立法和司法实践也表明,网络服务提供者不负有事先的审查义务,并不意味着不承担任何合理的注意义务。以德国法为例,它与美国法一样,经历了早期判例认为网络服务提供者应承担直接侵权责任,后来成文法才明确规定网络服务提供者不负有审查义务。德国法院倾向于以普通侵权法上的共同侵权来处理,其过错的判断常常依违反注意义务而定。〔26〕一般来说,服务提供者在满足三项条件下,将承担第三方侵权责任: 第一,其行为与侵权之间有充分的因果联系( adequately caused) ; 二是其有法律上阻止侵权行为的可能性; 三是违反了其所负的注意义务。〔27〕德国联邦最高法院 2013年8月份判决的一个案件明确处理了成文法上不审查义务与注意义务的关系①(① See“Rapidshare III”,Decision of the Federal Supreme Court( Bundesgerichtshof) ,15 August 2013 – Case No. I ZR80 /12,in IIC( 2014) 45: 716 – 719.)。
该案被告是一家音乐共享服务提供商,虽然它未提供文件目录、搜索功能或其他类似数据,但用户上传文件后需发送一个可以通过浏览器访问并下载该内容的链接,以形成链接汇编,存储在被告服务器上的链接汇编具有被搜索的功能。德国联邦最高法院认为,并未直接从事侵权的共同责任人承担责任的前提是违反了其监控义务; 而是否负有监控义务,以及负有何种程度的监控义务,须依其行为环境来看,其是否被合理预期须加监控。法院分析道,德国《多媒体法》第7( 2) 条第1款对第8至10条意义下的服务提供者免除了监控用户上传文件是否合法的一般义务。因此,服务提供者无须监控由其用户所传输或存储的信息,或者搜索体现非法行为的具体情形。但是,该条仅免除其一般意义上的监控义务,并未排除网络服务提供者在特殊情况下的监控义务。存储服务的提供者仍须负有依据其理性判断所预期的注意义务,以及由国家法律规定所确立的注意义务。当其提供的服务具有某种特定的侵权风险时,相应的监控义务就将产生。这些情形包括其采取的商业模式所能预期用户的侵权行为,或者服务提供者自身的一些举措增加了侵权性使用的风险。例如,如果特定的商业模式怂恿大量的侵权行为,服务提供者就合理地预期到他应负有广泛的监控义务。
五、结论
将近 20 年前,DMCA 创制的避风港规则试图协调网络服务提供者和版权人的不同利益,降低信息产业所面临的法律不确定,事实上也促进了信息网络技术的投资和创新。但版权产业并不满意网络服务提供者不负事先审查义务的制度安排,推动了网络服务提供者法律责任的强化,并试图强制网络服务提供者采纳过滤技术以确立事先审查义务的基本规则。然而,“当网络服务提供者转身成为版权警察时”,〔11〕政策制定者就必须要警惕制度的急剧变化对信息产业领域技术创新的影响。
信息技术自 DMCA 制定以来取得了巨大的进步,这确实为网络服务提供者版权责任的制度变迁提供了技术基础。在这一背景下,在网络服务提供者和版权人之间合理分配版权保护的成本,应该是法律制度设计的基本宗旨。同时,过滤技术的研发及其取得的进展对信息产业曾经游说安全港规则时的理由产生了冲击,但同时也为版权产业拓展新市场提供了权利保障的新工具。因此,执行版权保护的成本并不能只由开创了新市场的技术开发者来承担。那么,新的法律规则该如何实现版权保护成本的分配呢? 在不改变第三方侵权责任规则的基础上,网络服务提供者在提供服务的过程中,包括在实施商业模式的技术设计与运营过程中,负有与其商业模式、技术属性相适应的保护版权的注意义务,这既未对不审查义务等现行法律规则造成根本冲突,又实现了版权保护与技术 创新之间的利益平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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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转摘自中国知网:http://kns.cnki.net/KCMS/detail/detail.aspx?dbcode=CJFQ&dbname=CJFDLAST2017&filename=DOUB201702009&v=MDA1NTBiTXJZOUZiWVI...)